燕周游

人苦不知足

#辉煌

“我想要一张画,有关岁月,辉煌,鼎盛,有关我。”

门声挂在女人的裙摆上,像一出荒诞剧。

卧室的门被推开,翻找。内衣,舞裙,香水瓶,最后她拿起一支亮银色的口红,深红色的,惹眼的。涂抹长久的缄默。她和男人并排坐下,他沉默地注视她,张开燥裂的双唇无声而语。于是她用手指拨乱男人的画板,打断男人的作画,女人指缝的香烟气味和男人手尖的油彩味揉碎在一起,残酷而尖锐的矛盾感使人窒息。像一场噩梦,散落的成稿,舞鞋,画笔,首饰,烟,酒,烟,酒。烟。酒。

颓废。简单。极致。废墟。

但愿永远沉眠,我们。所有人。    女人想,起身,走进会客厅里,点一支烟,靠着门坐下,听卧室里的动静,像听男人的心跳声。满地是烟头,信手打碎的茶具,狼藉。女人想着这扇门,他们曾经靠在上面,亲吻,做爱,争吵。

最终一截无意识抖落的烟末唤醒了她,发梢上的香水味浓郁厚重,无孔不入。

深夜了,她提醒自己。舞女的梦里舞会结束了,她没有高贵的王子,只有和她一样落魄的画家情人。她生来就生长在尘埃深处。她永远都不会干净,也永远不会一直新鲜。

她摸自己的眼角,一丝细小的皱纹蔓延出来,牵扯着世纪灾难般的疼痛。原来她不再年轻。

她站起身来,低声咒骂,酒精挥发着巨大的作用。勇敢无畏,这是她最后的武器。

一场舞,像最后一场演出,没有听众和配乐,静默,不再隐忍,堂皇而低糜。女人在他们最后的领土里旋转,她的舞裙是爬满酒精和污垢的,她毫不在乎。鞋跟掷打地面,掷打沉重尖刻的敲打声,掷打最后一支无声的歌。最后她倒在地板上,眼睛蔚蓝而黯淡,像海,像搁浅,垂死和挣扎的鱼,她盯着天花板上雪亮的灯,涣散,聚焦,时间撕碎了红磨坊的神话。

一场大梦荒唐。

门声开合惊醒了女人,男人递给她一张画纸,未干透的油墨,带着男人唯一钟爱的烟草味,廉价,强烈,浓重。她拾起来,画上的女人在聚光灯下起舞,裙摆盛开,幕景是舞台,岁月的流金和光辉,她的骄傲和鼎盛。

最后她拥抱男人,他们互相亲吻额头,黎明要来了,她会渐渐老去,她会死在酗酒的黄昏,她会离开他,可这个夜晚,爱无以复加。

女人没有哭泣,没有说话,她点上一支烟,看着男人睡去,看着这张画。但愿永远沉眠,我们。所有人。她凶恶而疲倦,于是她诅咒光阴,诅咒爱情。

但愿时间把我杀死在辉煌里,但愿我除你以外一贫如洗。

荣归执笔 扩列122609468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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